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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 

  離開廢棄大樓,貓草先是注意周遭動靜,在確定無人往來之後,原本緩慢移動的雙腳便漸漸加快,一口氣提升至全速跑動,宛如熱機狀態達到最高點的引擎。

 

  地點就在雪城機構外圍的市街──回想起冬泉告訴他的位置,漂亮的黑眸開始搜索能夠當成踏墊的建築物。

 

  然而在廢棄大樓附近通常是不可能有建築物的,他能找到的就只有一個又一個堆積成山的金屬廢棄物。

 

  不過對他來說,這並不會構成什麼太大的障礙;從大腿後側的褲袋拿出一捆強化鋼絲、取下掛在皮帶上的錨鉤,貓草將錨鉤和鋼絲其中一端繫在一起。

 

  雙手稍微使力扯了扯,確認打結處是否足夠扎實;貓草輕巧地躍至其中一區堆得幾乎有一層樓高的垃圾堆,一腳踏上被棄置在最頂端的復古黑膠唱片機。

 

  由此可見他的平衡感好到什麼程度。

 

  落地時鞋跟與腳下放置黑膠唱片的表面碰撞,發出有些刺耳的聲響;這個聲音引起貓草的注意,挪開腳並往垃圾堆的斜面踩下,踩在如此陡峭的斜坡上竟然也沒有絲毫站不穩的破綻,他彎腰抱起那台有著絢麗金色喇叭的唱片機。

 

  「這可是很珍貴的古董呢,是誰這麼沒眼光?」

 

  對唱片機仔細打量一番,貓草毫不自知自己正漾著溫和的笑容。

 

  這樣物品讓他陷入回憶之中──

 

 

 

  年僅七歲的貓草雙手各拿著一張黑膠唱片,似乎對這東西很感興趣,他跑進廚房,對正在做菜的母親提出問題。

 

  「媽咪!這是什麼?」

 

  紮著低馬尾的母親回過頭,瞧見貓草拿著兩個比臉還大的黑膠唱片時,不禁搖頭失笑。

 

  「那是唱片哦。」

 

  「唱片……是對著這個東西唱歌的意思嗎?我有一隻小毛驢啊──」

 

  「等等!才不是!」母親趕緊放下手邊的工作,蹲下身環住那個把嘴巴張得老大並對著唱片唱兒歌的小小身軀。「不是這樣啦!」

 

  反駁了可愛的兒子後,歌聲戛然而止,取而代之的、是那雙如夜空閃爍般的漂亮黑眸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。

 

  「媽咪知道要怎麼用對吧!」

 

  母親幾乎以為那雙充滿好奇心的眼眸會噴出星星,甩甩頭將這可笑的想法打散,她接過唱片、牽起孩子的手。

 

  「當然知道,來,我教你──」

 

  貓草被牽著離開廚房時,典雅的音樂聲猛然從客廳響起。

 

  聽見樂曲聲的貓草眼睛一亮,鬆開母親的手,一跑一跳地往客廳跑去。

 

  小小的腦袋在門框窺探著,他發現音樂來源是放在電話旁的機器。

 

  金色的喇叭將聲音擴散至整間屋子,貓草的視線移到站在機器一旁的男人身上。

 

  「爸比,這是什麼!」

 

  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望著貓草,眼中帶著無限溺愛。

 

  「是只對貓草施展的魔法哦。」

 

  「哇──!爸比酷斃了!」

 

  聽到這個回答的貓草衝過去撲抱父親,三人歡樂的笑聲不絕於耳。

 

 

 

  ……那是多麼美好的回憶,儘管他十二歲才知道那個東西叫做黑膠唱片機。

 

  就在他對著手中物品露出微笑的時候,一抹血紅忽地從腦海中一閃而逝。

 

  對了,他們的血、就是濺在那台唱片機上……

 

  「嘖。」貓草用力地搖搖頭,努力讓自己不再回想;他沒時間想,也不願意去想。

 

  將黑膠唱片機輕輕放回垃圾堆頂端,他輕聲說道:「總會有人發現你的價值,放心吧。」

 

  看準了不遠處另一堆足足有兩層樓高的垃圾堆,貓草將錨鉤拋過去;由於皮革手套選用的是十分貼近皮膚且輕薄的材質,再加上又是半指款式,所以這並不會影響貓草計算距離的手感。

 

  「差不多該去找他了。」

 

  抓緊鋼絲並往下方退了幾步,他稍稍做個深呼吸,隨即開始助跑。

 

  在踏上和黑膠唱片機同高的頂點後,雙腿用力一蹬,貓草整個人便往空中盪了出去。

 

  就像溜滑梯,貓草先是急速下墜,在快要落地的時候借助鋼絲的力量把所有力量用力向上推,讓他能夠繼續在空中飛行。

 

  ──宛如被足球選手使勁全力踢出關鍵得分的那顆足球。

 

  好不容易來到一段距離外的大樓牆面,他再度拋出錨鉤,重複剛才的動作。

 

  直接從上空移動的話就省事多了,貓草十分慶幸自己隨身帶著這捆強化鋼絲、以及平時訓練有素的身體。

 

  黑色的髮絲任由逆風吹撫,他打算直接以這種模式回去雪城。

 

  雖是逆風,但涼爽的氣息能讓貓草感到心情放鬆;只不過有一件事,他不論如何就是放不下心。

 

  喃喃說出那人的名字,與此同時,風聲蓋過了他的聲音。

 

  伊涉……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  刺骨的冰涼猛地撲上顏面,憂皺了皺眉頭、吃痛地睜開雙眼。

 

  他的頭是向下垂著的,第一眼就看見胸前口袋的墨鏡不見了;抬起頭打算看看四周確認是否掉在附近,然而還未行動,一股衝擊直擊下顎,迫使他的視線移至前方。

 

  這個瞬間,憂找到了墨鏡。

 

  「喂,只要把我們家的第八護衛還來,你就能自由了。」

 

  墨鏡好端端的戴在那看起來只有十五歲的少年──也就是他的目標臉上。

 

  雙手雙腳被麻繩綑綁而無法動彈,憂試圖從身上找出能割開繩索的利器,卻因為少年的一句話而打消這個念頭。

 

  「我已經把你身上的所有能稱之為武器的物品拿走了。」

 

  「……」

 

  緊抿著唇,憂懊悔著自己為何沒有早點發現計畫已經暴露了?

 

  不過就在後悔的同時,少年的話語令他瞪大雙眼。

 

  第八護衛……難道他們要帶走的目標並不是什麼想挑撥離間的雜魚,而是從一開始,蜻柳門為了引出雪城的殺手,所以對外傳出「有人利用雪城名義偷取蜻柳門的物品」……

 

  被騙了……?

 

  「真不知道雪城是頭腦簡單還是自信過剩,隨便放個假消息,居然連查證都不去做就派人出來追啊……超級失望。」

 

  後方傳來一道女聲,憂還記得這個聲音是他在火災現場救的婦女……不,現在應該說敵人才對。

 

  可是眼前的少年卻表現出兩人完全不是同夥的態度──縱然墨鏡將他的雙眼遮蔽,對女人說話的語調卻是充滿不耐煩。

 

  「哎,大媽妳別再唸了好嗎?」

 

  「你說誰是大媽啊!」

 

  「幫主說過哦,不年輕又一直碎碎念的女人,這種症狀叫做更年期。」少年就像是朗讀教科書一樣輕描淡寫的說著:「跟妳完全符合耶。」

 

  『唰』的一聲,憂感覺有一股寒風自右耳擦過;少年當機立斷地抬起左手,下一刻他的手中握住一把匕首,刀尖只差一點就要沒入心口。

 

  看來少年的那番話惹怒了自己的同伴……

 

  「要不是首領眷顧你,我早就──」

 

  「來啊?反正妳做不到。」

 

  話語未落,少年便冷冷地打斷對方正要說出口的威脅。

 

  聽見後方女人咋了下舌,隨後高跟鞋踩踏地面的聲音響起,女人走到少年身邊站定。

 

  「……?」見到女人的時候,憂有一瞬間遲疑了;她和他救的婦女完全是不同樣貌,此時站在眼前的女人看起來並沒有營救時那麼蒼老,可臉上的妝容總讓人感覺想隱藏什麼……也許是皺紋?

 

  一個詞彙從他腦中一閃而逝。

 

  「易容術……?」

 

  此話一出,彷彿是在印證他的猜測般,少年沒忍住笑,就這樣噴笑出聲。

 

  「所以我就說妳上年紀了嘛!」

 

  「你這小鬼……!」

 

  女人握緊拳頭,看起來隨時都有可能往少年臉上揍過去;忽然,她從長裙口袋中拿出手機並舉到耳邊接聽。

 

  看著這兩人莫名其妙的對話,憂總覺得眼前上演著莫名其妙的鬧劇,讓他笑也不是、不笑也不是。

 

  由於身上所有能割斷繩索的利器全被扣留,他只得束手無策地等待機會來臨。

 

  用不了多久,女人收起手機,看來通話已經結束了;她向他走近,嘴角勾起妖媚的笑。

 

  「收到一項情報,第八護衛死了。」她的視線緊迫盯人,要是換成普通人的話,被這樣盯著一定撐不了多久就會開始害怕。「屍體不見了,但能從殘餘的肉屑檢驗出是第八護衛本人。」

 

  聽到這些,憂並沒有任何驚訝的情緒。因為他早就知道了,甚至能想像出某人勤快地切割屍體的畫面……

 

  似乎是對於他的態度有所察覺,女人舔了舔殷紅的唇。

 

  「看你的反應,果然是被你們殺了……」

 

  「是啊。」憂笑了笑,明明是已經知曉事實的人,但是那張稚氣的臉龐竟讓人覺得他對此一無所知。「所以,我這個人質失去利用價值,可以殺了?」

 

  幾乎和他把話說完的時間點相同,女人右手一揮,五指指縫間多出了四把匕首。

 

  「去死吧──」

 

  「這位大媽,借我半分鐘。」

 

  高高舉起、準備用盡全力往憂的頭頂刺下的右手由於少年的打岔被迫中斷,女人惡狠狠地瞪向對方,匕首就這樣停在只剩不到五公分就能刺進腦袋的尷尬距離。

 

  憂明白現在不是他能說話的時候,畢竟這是別人家的談話……但他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吐槽。

 

  你們真的是夥伴嗎……?

 

  遺憾的是,少年下一秒從口中說出來的話語讓他連吐槽的餘裕都消失殆盡。

 

  「喂,憂。」少年低下頭,從衣服領口裡取出一張護貝卡,看著上面的內容,接著喊出了他的代號。

 

  原本還十分輕鬆的心情頓時嚴肅起來,憂沒想到自己的身分識別證竟然也被搜出來了,他不是縫在褲袋的隱藏口袋裡嗎?

 

  也許是表現得太過動搖,少年露出滿意的笑容,繼續說出令他更加驚愕的內容。

 

  「不對,不是憂。」將識別證翻面使其正面能夠讓憂看見,少年將語氣放輕,宛如細語的妖精。

 

  「告訴我,第八護衛是誰殺的?……伊涉。」

 

  這瞬間,世界安靜了。

 

  他的真名、暴露了……

 

  大概是第一次,他竟會感到如此無助,而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冀望星星降臨。

 

  就在他無比絕望之際,一道熟悉的氣息從某處悄悄傳出;隱藏在黑色布料下的小腿傳來極其細微的敲打聲,他低下頭,努力讓自己回到狀態上。

 

  這個舉動似乎讓少年誤以為是打擊過度而自我放棄,伊涉聽見緩緩靠近自己的腳步聲。

 

  「真是的,大哥哥不可以耍賴喔……什麼人!」

 

  一個球形物體劃破空氣自左上空落下,少年反應極快地側身閃過,最後那物體就這樣打中了一旁的同伴。

 

  ──那是一顆人頭。

 

  「唔呃!」

 

  因為身心承受過大的衝擊,女人隨著反作用力往後倒下;一道身影自正上空在伊涉與少年之間降落,落下之時,那人一腳向少年橫掃使其被彈飛,同時舉起左手握著的短刀,斬斷束縛著伊涉雙手雙腳的繩索。

 

  恢復自由的瞬間,伊涉接過對方隨手拋過來的、剛才解救他時所使用的短刀;兩人將背部靠著彼此,此刻的伊涉說有多安心就有多安心。

 

  「真是千鈞一髮……」

 

  「你跟老闆都是笨蛋嗎?」對方無奈的話語中夾帶著些許笑意,然而這暖暖的笑並沒有持續太久。

 

  伊涉能夠感覺出青梅竹馬充滿殺意的氣息。

 

  「小鬼頭,伊涉這名字不是由你來叫的。」清澈無比的嗓音傳進伊涉耳裡,可他說出口的話語,令人不寒而慄。

 

  「正好我也是你們要找的人,做好心理準備吧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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