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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

 

  「幫主,我會不會……就這樣死掉?」

  躺在病床上任由穿著白袍的藍髮女性對自己的身體執刀,少年深感不安地望向佇立於門邊的青年。

  聞言,青年僅是搖頭否認,他走向少年,以極度溫柔的嗓音開口:「瑞斯……你相信我,我一定會保住你的性命。」

  「嗚……幫主,我好痛苦……」

  「瑞斯……」

  一旁的藍髮女性默默地將兩人的互動盡收眼底。這並不是青年的錯,只能怪她這個蜻柳門的主治醫師技不如人,沒辦法把少年在那場戰鬥時發生的劇變穩定下來……

  猶豫了片刻,她決定在這不合時宜的情況下插嘴。

  「……萬分抱歉,都怪我技術不夠精湛──」

  「對,就怪妳學藝不精。」沒想到她一啟口,青年就立刻打斷了她想說的話,準確來說,是剝奪了她說話的權利。

  青年此刻的表情看不出情緒,可從他的語氣聽來,便能知曉他對待她的態度與那名為瑞斯的少年完全相反,說有多冷漠就有多冷漠。

  「要是妳有雪城密醫能力的一半……不,三分之一就好,那樣的話,瑞斯的情況就不會直到現在都這麼不穩定。」

  「……」

  聽了這些過於直白的評論,藍髮女性因內心受到的衝擊實在太龐大,導致手上的動作停止了也絲毫未覺。

  「萊,怎麼了?」眼見她許久都沒再動作,青年催促般地喚了聲她的名字;藍髮女性被這聲呼喚嚇了一跳,她不敢回答,只是埋首加快處理瑞斯的傷口。

  「難道妳認為讓瑞斯的傷疤多暴露在空氣久一點會比較好嗎?」然而青年似乎沒有要讓這個話題被敷衍過去的意思,他彎下身,使自己高挑的身子能與萊四目相對。「再多一分鐘他就會發狂,要是讓那種事發生,下一個發狂的人就是妳,知道嗎?」

  「非、非常抱歉!」

  四周的氣氛頓時變得異常沉寂,不曉得流逝了多長的時間,瑞斯才開口打破了這陣沉默。

  「千雪……你別老是對萊姐姐這麼苛刻。」

  瑞斯伸出虛弱又纖細的手臂揪住青年,口中撒嬌般地刻意喊著對方的名字,只為了能夠幫萊,以此減輕她的負擔。

  儘管這做法看起來太過單純,但他們的幫主經常對他心軟,這招屢試不爽,至今為止從未失敗過。

  果不其然,千雪深鎖的眉頭瞬間放鬆了不少。他一邊輕撫瑞斯那頭純白的短髮,一邊平靜地說道:「我去把雪城密醫抓來吧?他一定能治好你。」

  這話一說出口,別說是萊,就連瑞斯都對於這句話感到錯愕無比。

  兩人不約而同地將視線移到千雪身上,只見他臉上只有對瑞斯的溫和神情……看來他們幫主是認真的。

  既然是幫主本人決定要做的事,他們也無權再做干涉了。

  「幫主,恕我失禮……您要做是一回事,可要找出他們的據點、密醫的長相又是另外一回事了。」

  「嗯,我也認同萊姐姐的說法。」

  面對兩位部下的擔憂,千雪僅是優雅地微微一笑,宛若這些問題根本入不了他的眼……

  「我那為愛痴狂的生母看來並不只有表面上那般莽撞,她在死前把雪城高層人物的重要資料都蒐集完畢了。」

  腦中回想起那位丟下蜻柳門不管的前任幫主,千雪歛下只出現片刻的微笑,隨後一聲不吭地離開病房。

 

 

  「你就這麼想戴墨鏡?」

  牽著伊涉的手,貓草百般無奈地看著興致勃勃地站在攤販前挑選墨鏡的伊涉。

  「你說要陪我買的嘛。」伊涉噘嘴反駁道,隨即戴上一副金色邊框的墨鏡。「這副好看嗎?」

  「……我第一次知道,原來你也能長得這麼醜。」

  「你懂不懂委婉這兩個字怎麼寫啊!」

  面對伊涉暴跳如雷的反應,貓草只是抿唇忍笑。

  好像有些過頭了?不過沒關係,他就喜歡看見伊涉對自己表現出如此明顯的情緒。

  「既然您的朋友不喜歡,那麼這副如何?」

  忽然間,身為攤主的藍髮女性介入兩人之間的對話。他從各式各樣的墨鏡中挑出一副白色邊框的墨鏡,有禮地遞到伊涉面前。

  「想必這款式會與您十分相襯。」

  「啊……不好意思,還麻煩您幫我找,謝謝!」伊涉稍稍愣了一瞬,隨即想也沒想就接過那副墨鏡,重複著與先前相差無幾的舉動。「喂,這可是攤主親自推薦的,怎麼樣?是不是帥到忘了呼吸啊?」

  貓草靜靜地盯著伊涉卻不出聲,直到伊涉再也等不了,打算繼續更換款式的時候,他才慢悠悠地給予評價。

  「沒剛才那麼醜了。」

  「那就是喜歡的意思?」

  「但還是醜,這才是我要說的重點。」

  「笑得那麼可愛,你騙誰呀?星星。」

 

  離開市街,兩人走在回去雪城的路途上。

  不過……

  「……你不是覺得很醜嗎?」

  伊涉對於貓草毫不避諱地盯著他看的行為感到非常困擾,並不是討厭對方這麼做,而是……

  這樣的話,他不是連自己臉紅的情況都會被一覽無遺了嗎?!整張臉熱死了,別再看啦!

  「難得這麼醜,我想看得更清楚一點。」

  面對貓草悠哉的笑語,伊涉不知該哭該笑,只覺得這段時光真是既甜蜜又痛苦。

  他知道貓草的意思是喜歡,要是真的很醜,這副墨鏡就不會被買回來了。

  只不過這種狀況果然還是太煎熬了。伊涉默默下定決心,他轉過身打算制止對方,沒想到貓草也在同時有所行動。

  貓草的手難得地沒有戴上那全副武裝的皮革手套,因此伊涉能清楚地感覺到撫上自己臉龐的掌心的觸感。

  那是雖然有些粗糙,卻堅實且溫和的手心。

  「你幹嘛?」身體不自覺地僵硬起來,伊涉抬起視線,對上那雙夜空般的黑眸。

  「你不笨,知道我要做什麼吧?」

  「……」

  是啊,他怎會不了解星星的一舉一動呢?

  不打算避開朝自己傾身而來的貓草,此刻伊涉的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滋味。

  貓草這麼做的意思,是不是代表……冬泉……

  光是想到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,他就覺得自己的臉變得越來越燙。

  ……不過不管怎麼說,這熱度也未免有些過頭了吧?是人類該有的體溫嗎?

  隨著貓草漸漸靠近的唇瓣,伊涉的心跳越來越快。儘管是他夢寐以求的事,可眼眶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,導致他無暇顧及貓草──

  「等等,眼鏡……!」

  貓草似乎也察覺到不對勁,就在他提高警覺的這一刻,他扯下伊涉戴在臉上的墨鏡,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就將那副眼鏡使勁往遠處投擲出去。

  下一秒,那副被丟到空中的墨鏡以足以炸死一人的規模爆裂。

  「啊?!」

  誇大的景象使得伊涉驚訝得只能夠發出一聲怒吼。

  這情況是怎樣啦?!偏偏在這麼重要的時刻發生了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!

  「我的墨鏡……兩副都才剛買沒多久就……」

  「看來你真的不太適合墨鏡。」

  與伊涉相比,貓草的態度顯得冷靜許多……不如說是異常安靜。

  察覺到這點的伊涉狐疑地將視線移回貓草身上,他發現對方不知從何時開始就盯著他的身後──也就是近在眼前的雪城領地,神情也逐漸凝重起來。

  直到這時,伊涉才明白貓草擺出嚴肅表情的原因。

  「向柔……該不會……」伊涉遲疑地說出自己腦中浮現的猜測,然而話還沒說完,貓草就附和了他的想法。

  「對。」那隻原本還輕觸著伊涉的臉龐的手已然離去,貓草按住繫在耳上的通訊器,說話的語調隨著緊張的氣氛低沉不少。

  「向柔和冬泉……不管是誰,我都聯絡不上。」貓草低聲說道,「怎麼可能?冬泉……為什麼?」

  「我們該走了!」抓住貓草的手,伊涉催促道。

  看見貓草點頭同意後,他們便用最快的速度前往冬泉的實驗室。

 

  來不及了。

  一切發生得太快,他們所有人都沒有能夠反抗敵方的餘力。

  雖然沒人受到重創,但……冬泉被帶走了。

  他們以為敵人的目標絕對是新上任的首領,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身為醫療人員的冬泉。

  大概連冬泉自己都沒預料到吧。

  伊涉遲遲無法對這件無可挽回的事做出反應,可更令他在意的還是貓草。

  貓草直到最後一刻都拚了命地想抓住冬泉,等到事態已經無法扭轉……

  那張不甘心的表情,伊涉是第一次看到。

  他竟然還有閒情逸致在這種時候對冬泉抱有嫉妒的情緒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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